耿直是山水县里一设计所里的小人物，属于只顾埋头干事的那一种。

对耿直稍有了解的人，知道他在业务上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设计的作品曾多次在全国性比赛中获奖。否则，他也不会有资格参加那场让他一辩成名的研讨会，那可是山水县高山县长亲自主持召开的县政府常务会议。

那次研讨会的议题是研讨山水县即将建造的一标志性建筑的命名和设计造型。与会领导、专家发言行将结束的时候，耿直开口了。

“各位领导、专家好！既然是研讨会，每个人就要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有争论，才更方便科学决策。”耿直直奔主题,条分缕析，子丑寅卯、甲乙丙丁，讲得头头是道。

忽而话锋一转，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钟向洋所长开了炮：“这是山水县的地标性建筑，名称怎么可以照搬国外的呢？毫无个性和本土文化含量可言。如都这样，全国不知会有多少‘时代广场’，岂不成了笑话？”

钟向洋所长被他批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大家均面露好奇之状，感觉太新鲜了，尤其是也坐在会场的设计所的上级管理部门――县规划局的管伯乐局长。

高山县长在最后点评时专门提到了耿直，说他观念超前，观点新颖，又能实事求是不留情面地研讨，真是人如其名，这样的耿直人太少见了。

管局长和高县长可能心照不宣，没过多长时间，经伯乐局长推荐，耿直在规划局副局长位子上走马上任。

不知内情的人都说耿直走了狗屎运，一个说话那么直白的人怎么就有了官运了？这样耿直的人怎么在官场呆得长呢？

照说即便耿直真是千里马，那管局长也是他的伯乐，凡事总得礼让三分吧。没有的。班子会、全局干部职工会等等会议，大凡有要讨论的问题，耿直还是那句口头禅：“有争论，才更方便科学决策。下边我就直白讲了。”一次，两次，还觉新鲜，刺激。慢慢管伯乐局长也不自在了，耿直也太一条筋了，对他这个伯乐、这个上级也是毫无情面，好几次也被耿直批得灰头土脸的，几乎下不了台。

时间一长，管伯乐也烦他了，决心治他一治，也让他出出丑，尝尝当面被无情批驳的味道。

机会说来就来了。省里规划系统开一个大型的研讨会，邀请的都是本省乃至全国业界的领导和专家，耿直作为山水县乃至本市稍有名气的业务骨干，管局长向省里极力推荐了耿直。

临走时，管局长语重心长：“耿局啊，这样的学习机会很难得，好好把握，好好表现，为我们山水县争光。”耿直连连点头：“一定的，一定的，我会尽心尽力。”

为了应对这场研讨会，耿直做足了功课。全省会议上，面对业界领导和专家，他开场白是一样的：“有争论，才更方便科学决策。下边我就直白讲了。”他毫不怯场，侃侃而谈。

老故事发生了，他眼里没了领导，没了专家。大家开始均面露惊讶之状，感觉太新鲜了，慢慢地又皱起了眉头。主持会议的领导偶尔有意无意干咳一声以示提醒，但耿直正在慷慨激昂，哪顾得上这个。

会议结束了，耿直人还没回到县里，省里电话追到管伯乐局长这来了：“我说管局长，这么大一个会议，你怎么大力推荐这么个愣头青来呢？故意砸场子吧？！”

这话份量就得掂量掂量了，没一会儿，分管规划工作的龚正副县长电话也来了：“你还伯乐呢？！就派这么一匹千里马去省里出山水县的洋相啊？！要好好追究责任！”

耿直又一次出名了，不过这一次代价有点大，县里的大致意见有人透露了：撤销耿直副局长职务。

有人替耿直惋惜，耿直倒不在意：“这副局长先是我辩来的，现是我辩走的，我还是我。”

没过多久，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人力资源经理专程赶来山水县，申请向山水县调动耿直这么一个人。原来，这世界500强企业常务副总经理那次也在全省会议现场，他特别欣赏耿直那天的表现，请公司人力资源部全面了解了耿直的情况，决定重用他。据传职位不低，薪资达现在10倍以上。

据说耿直同意了。只是不知道他这回命运如何，他还会否耿直下去。

作者：刘诗良

选自《2019“田工”杯·廉洁微小说全国征文大奖赛获奖作品集》

作者：刘诗良

责编：徐靖峰

来源：武陵区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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